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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邊傳聲站 EP7📢​【老船長回憶錄|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不會再去討海】



🎙港邊傳聲站是我們推出的第一個線上廣播節目,將會不定期地向大家介紹 #南平里#崎峰村 居民的工作和生活日常,希望呈現村莊裡平凡但有趣的一面​!


📌本集節目由港邊夥伴共同製作,台語發音以及訪問的部分不夠純熟,敬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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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阿伯是崎峰在地人嗎?今年幾歲呢?

A:對,今年77歲了。


Q:那你是幾歲開始跑船的呢?

A:虛歲17歲,實歲15多歲。以前就是在這裡出生,長大讀國小就像沒讀一樣,因為家裡忙的時候就會叫你留下來幫忙。像是稻米收割,曬稻穀的時候雞會來偷吃所以要幫忙顧,不然就去幫忙放牛,我11歲就開始放牛。


Q:你有念國中嗎?

A:沒啊,那時候家裡那麼窮要怎麼念,我們家有7個兄弟姊妹大家都去討海。那時候我大姊和村裡的人結婚,我姊夫有自己的小船,10幾公尺而已。有時候捕魚是當天來回,最久一個禮拜。我姊夫就找我一起討海,讓我先從煮飯開始學,以前煮飯是用木炭,然後用水泥做的烤爐,小小的用手提的,火點著了以後用扇子扇到東西變熟,但船晃來晃去要顧好爐子,如果爐子倒了就要重洗米重煮。白飯煮好後就給他保溫再去切菜,或是切自己抓的魚,都吃一道菜一道魚。


Q:大家一開始討海都是從幫忙煮飯開始學嗎?

A:年紀比較大的有經驗的就會當船員,菜鳥就會從煮飯開始學。


Q:那要煮飯煮多久才會開始學捕魚?

A:我煮到21歲去當兵。當兵2年回來就開始跑遠洋了。


Q:那時候為什麼改跑遠洋的?

A:因為遠洋比較賺錢,大家都去高雄以前在鼓山漁港,我到一艘新船上公作,就去新加坡捕魚再去馬來西亞賣魚。我和我三哥去,三哥當大副我當船員,那時候錢比較大,半年一人大概賺兩萬二,這樣已經很好了


Q:那時候兩萬可以買什麼?

A:可以買幾分地了!

(一棟透天那時候要多少?)

那時候大概4、50萬現在要400、500萬,那時候一個月賺1000多元就很好了。從馬來西亞回來休息一兩個月就又出海了,是去新赫布里底群島,算是住在那裡的基地,如果魚抓到的多就會滿載就回航,沒有滿載的話就是兩個月到,糧食吃完了油也會用完就要回去補給。但如果捕的好大概4、50天就回去了。


Q:在船上一整天有什麼工作要做?

A:就是做捕魚作業,放延繩釣和收延繩的魚線,放差不多要6個多小時,我們會分兩班輪班,一班工作另一班就可以睡覺休息,這時候也會煮飯吃飯,等 4、5個小時就可以開始收線,如果魚獲多就要收大概一天一夜,至少收10多個小時,比較多就可以抓到100多隻,比較少的話就10幾隻這樣。


Q:所以你從年輕開始就都是用延繩釣魚法釣魚到退休嗎?

A:對,我們都是用延繩釣。但更早我還沒去當兵以前,10幾歲的時候和我姊夫有去作拖網漁船,去南方澳那邊就是宜蘭蘇澳,還有去基隆釣鯖魚,就是做罐頭的那種。


Q:釣鯖魚是用一支釣嗎?

A:對,用手釣。一條延繩釣的魚線差不多綁20多個釣鉤,我們沒有在用餌的都是綁雞毛,手會去拉動釣干,然後下面綁石頭讓他有重量雞毛才會沉下去。人在拉動的時候雞毛會像活過來一樣一直動,魚就會跑來吃,魚多的時候可以釣到10幾隻。


Q:雞毛為甚麼要用日本進口的,台灣沒有嗎?

A:台灣的不行,台灣的雞毛比較粗也比較少白的。

(一定要白的嗎?)

因為別的顏色的雞毛放入水中魚會看不到。


Q:那你在船上不用工作也沒在睡覺的時候都在幹嘛?

A:沒有啦,中午吃完飯大家聊一下天就各自去睡了,有時候已經連續好幾天沒休息了大家都會抓緊時間睡覺。但有時候晚上吃完飯沒有什麼浪的時候,大家就會在船頭或船尾坐著聊天講故事,就說大家以前做小朋友的時候的事情。


Q:你做多久以後才變成船長的?

A:我結婚以後。

(那你那時候跑船幾年了?)

我結婚的時候跑船就大概10年了,減掉當兵兩年大概8年,我那時候大概是27歲當船長。


Q:你在當船員到當船長的過程中做過什麼職務?

A:我哥自己有船的時候,他叫我做他的輪機長,幫他顧船、加油、巡船上的設備。當完輪機長以後,就自己開始做船當船長,我大哥、二哥找人一起當股東,因為當船長比較好賺,當船員分錢是分一份,船長是分1.6,人家賺一萬的話我們賺一萬六,當船長也比較有權力。

Q:所以你是負責開船嗎?

A:對,負責航海,看要去哪個海域作業。這是做船長的責任,你捕多少魚都是算在船長身上,老闆會說其他船抓多少你抓這樣。後來魚比較難抓之後,也因為台灣人很會借錢,後來就覺得討海也不划算,還要讓船員刁難、借錢,一次借就說要好幾萬然後不借就說不出海,我老婆跟他說你和我老公出海捕魚,你老婆家用有需要我再給他,他就不要,因為是要借去賭博的。


Q:那如果在海上遇到颱風要怎麼辦?

A:在海上會收氣象,知道颱風要來就快走,來不及的話只能讓颱風摧殘了,有些船不見人也不見就是因為颱風。以前沒有氣象傳真機,可以打印氣象圖的那種,以前都用收音機聽台灣的、日本的或是中國的氣象,大陸的氣象會說幾級幾級,如果5級6級就沒關係,如果說7、8、9級就不能作業了

(但你聽的懂日語嗎?)

日本叫颱風「台風」,熱帶性低氣壓的話就說「よあ低圧


Q:這是誰教你的?

A:我大哥教的,他在聽收音機收氣象的時候,大家都在那裏聽,問說よあ低圧是什麼,沒力的東西嗎?他說什麼沒力是熱帶性的低氣壓拉。


Q:那你們在日本海遇到颱風的話要停去哪裡?

A:就躲進去日本的小島。

(要怎麼才可以停進去?)

以前我們開小船的時候在中國島那裏遇到颱風,大家趕快互相連絡說快點跑颱風要來了,就快點把延繩釣收一收。不用打電話只要颱風就可以直接停進去日本的港口,但菲律賓不行。


Q:阿之後你就退休了嗎?

A:沒有,後來我討海回來在家休息的時候,有人找我去載石斑,把活的石班魚載過去楓港。


Q:所以你就從討海變成載魚了嗎?

A:對阿最後沒討海,就變成去載石斑,最後才退休。


Q:那你在海上航行的時候風景漂亮嗎?

A:海上看海浪而已啦,看海豚,如果開去別的國家就看一下人家的山的風景是很漂亮啦。看日出、夕陽、彩虹還有龍捲風,我們討海也只是會上岸走走而已,不會四處區風景區玩,就是坐車去市區走走,不然就是去看個電影買水果,靠岸也是要做工作,做一做用好要趕快又出航賺錢,不然你停岸邊又沒賺錢。


Q:在海上有遇過危險的狀況嗎?

A:很多喔,沒有不危險的時候,像我載石斑魚載到被商船撞到,在回程的時候我舅舅在船頭顧船的時候打瞌睡,結果被商船撞一下船就折一半了,前半段沉到海裡,我們五個人就在後半段待著,後來就是求救。我本來就想說之後不要討海了,後來老闆又買了一艘船找我去我就又討了5、6個月就不討了。我還有跌到海裡很多次,海浪大被浪打到就掉下去了

(你會游泳嗎?)

稍微會啦,跌下去就浮在船邊有人看到,但有一次在楓港掉下海裡就是我自己游回岸邊的,那時候我在船上走,別的船開過來船就晃很大力我就跌下去了,結果沒有人看到而且那時候又很冷,我還是自己摸上岸來。我上岸的時候其他船員看到就說唉呦我們怎麼不知道你跌下去,我說你們大家都在看電視是要怎麼知道。也有一次為了閃颱風,風大概有9級10級,那時候風沒那麼大就又要作業,但後來我被繩子綁住飛走後就開回來了。

(你腳被什麼綁住)

海流錨的繩子,就是綁著傘錨的繩子像跳傘的繩子一樣。

(那你為什麼會被綁住?)

因為那時候海流錨要丟進去海裡,但風太大就把它吹上去了,然後傘錨飛上去傘就打開了,順帶把繩子往天空帶,我趕快跳開但跳不離繩子,結果就被繩子綁住拖到天空,飛去天空轉了三圈繩子被拉緊之後我就掉下來摔進海裡,結果傘在海裡張開後剛好有浪打來繩子變鬆我就趕快掙脫出去,在水裡也被捲了好幾圈都要沒命了。


Q:年輕的時候如果你還有其他選擇你還會捕魚嗎?

A:現在如果我是年輕人我不要再討海,我去要山上工作或是學工夫,像是學修摩托車,這樣老了也還可以繼續修車加減賺,像現在我們沒討海了只領老人年金就不夠用。我大哥討海討一次就不敢討了,他會暈船啊,我也暈船暈很久,我從開始暈船暈到去當兵,三年多每趟出去都暈船暈到回來,船就一直搖一開始還怕摔倒所以不敢走,那時候我10幾歲的時候手都一直抓著慢慢走,但一直吐一直吐,吐到我哥和我一起討一趟之後回去就跟我爸說不要讓我討海了看我每天都吐很可憐。我大哥是聽人家說他跑船一次不敢走路都用爬的,結果跑一次就不敢跑了,我就跑比較久跑了40多年。


Q:那那麼痛苦位什麼還要繼續討海?

A:沒討海吃不飽阿,家裡窮。


Q:所以那時候只有討海這個選擇而已嗎?

A:對啊,以前我們崎峰這裡都只去討海,因為以前也沒有學工夫,不然說學手藝學修車,那時候我姑丈問我要不要去台糖,但我爸不讓我去因為薪水一個月才20塊30塊。


Q:所以那時候跑船賺比較多?

A:那時候跑船有時候一個禮拜就可以賺1000多塊幾百塊呀。那時候我們村的人都沒有去別的地方工作就是因為跑船比較好賺,出去討海也是住船上吃老闆的,但你去做別的工作就是領薪水還要花自己的錢,所以我們崎峰村全村都是跑船就是因為這樣,我們這裡的透天也幾乎都是出去跑船賺回來的。講到以前討海的過程,就像我老婆說的,不要再提了,以前去討海都常常快沒命了,但為了養小孩還是要做,講了就心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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